武汉东湖苍柏园，男中音歌唱家、上海音乐学院院长廖昌永深情唱起《教我如何不想她》，献给恩师周小燕。周小燕离世近十年，廖昌永用苏东坡的词形容：“不思量，自难忘”。在她长大的东湖边，庭院中，《候场》与廖昌永进行了一场对话，追忆大师风骨，也追问自己从何处来，将往何处去。
“周先生身上一直有种家国情怀。”廖昌永说，周小燕曾教导他，不能在国外唱中国歌蒙外国人，也不能在国内唱外国歌蒙中国人。有本事唱外国歌要让外国人信服，唱中国歌要让中国人喜欢。然后才是到国外去唱响中国歌，讲好中国故事，让世界通过音乐感受中国人的精、气、神。
武汉东湖苍柏园
虽出生年代、成长经历不同，但周小燕和廖昌永的青少年时代，都经历了人格与体格的磨炼。周小燕出生优渥，却像个野孩子，爱爬树，在院子里的单杠上下翻飞。1937年，在中国人民全面抗战爆发之时，20岁的她在武汉首次唱响《长城谣》。随后，这首歌传遍大江南北，深入人心。战争年代，周小燕经历了两个弟弟离世的打击，但咬牙挺住，在法国完成学业归来。
廖昌永在四川农村长大，儿时上树抓鸟，下水摸鱼，中学时拿过全县田径比赛标枪第一、铅球第三，曾一心想考体院。父亲早逝，母亲曾对他说，你是家里唯一男丁，要扛起责任。做饭、干农活，他早早习得生存能力。20岁，他坐了两天两夜火车来上海。大雨中脱下妈妈缝的新布鞋，一双赤脚走进上海音乐学院的大门。
武汉东湖，廖昌永接受《候场》专访
1994年，廖昌永参加法国巴黎国际声乐比赛，获得最佳法语作品演唱奖。获奖后，当地人发现他不会讲法语，感到很惊讶：怎么会？你唱歌有巴黎口音。他说，我的老师周小燕曾在巴黎留学，她会法文、英文、德文、意大利文，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歌唱家。后来，廖昌永在多明戈国际声乐大赛夺冠，听说这位年轻人“百分百中国制造”，多明戈赞叹：“中国有世界一流的音乐教育。”
对廖昌永来说，恩师周小燕如同挖掘不尽的宝藏。“她的优雅，她的处事、她的治学、她的艺术追求，深深地影响着我们。”如今，作为老师的廖昌永，也常常鼓励学生超越自己。
歌唱家、上海音乐学院院长廖昌永
《候场》主理人吴桐
如今的廖昌永，是歌唱家，是老师，也是上海音乐学院院长。在他看来，这些身份并不冲突。如果一个老师没有舞台经验，他也教不好学生，而管理学校的经验，也让他更立体地思考表演艺术的发展：艺术是台前幕后的紧密协作，是同道中人的并肩前行。“我在以自己为样本，进行‘教创演研一体化’的探索，这个过程很困难，但也甘之如饴。”
今天，要培养怎样的艺术家？不久前，首届上音国际音乐家比赛给出新的探索。“我们要寻找的不是独奏家，而是具备独奏、合奏、指挥等多重能力的复合型音乐家，来自世界各地的评委更全程观察选手与乐队的排练过程，考核他们的理解力、沟通力、合作力。在AI时代，最不能代替的，是即兴的灵感碰撞，是人与人情感的共鸣。”廖昌永说。
武汉东湖边的对话
周小燕纪念室墙上有一张合影，上面有蔡元培、萧友梅、黄自、周小燕等先生。看着这张老照片，廖昌永说，世界浩浩汤汤，是不进则退的，我们不能“躺”在前辈们打下的基础之上。如果每一代人都能踏着先生们的足迹再往前走一点，哪怕再多走一步——这是对先生的告慰，也是对时代的担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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